2020.4.25《自由去死:终极工具与终极价值》之二

“人固有一死,死有重于泰山,有轻于鸿毛。”

司马迁这句千古名言,懂得中文者,几乎无人不知。我读书少,就不知道从古希腊、古罗马,到近现代的欧美,可有什么名人,也发表过如此慷慨的壮语?

不过,我认为,“自由”也应该有这样的轻重之别。因此,我说,人固爱自由,自由有重于泰山,有臭于狗屎!那些借“自由”之名打砸烧、污言秽语咒骂同胞的,就是臭狗屎!

“荆轲刺秦王”,华人是几乎妇孺皆知,无人不晓的历史故事,但是,一般不会注意其中两个人物,樊於期和田光。我一直到成年很久之后,重读秦王历史故事,才真正感到震撼,就是被樊於期和田光,尤其是樊於期这个人物所震撼。樊於期是在秦国追随嬴政弟弟造反失败的叛将,全族尽诛,独自逃到燕国,太子丹收留了他。秦王公开宣告,要以黄金千斤、封邑万户给献上樊於期人头者。荆轲要刺秦王,就必须有秦王非常重视的“礼物”,于是就私下会见樊於期。

翻译成白话的历史是这么写的:

荆轲说:“秦国对待将军可以说是太狠毒了,父母、家族都被杀尽。如今听说用千金、封邑万户,购买将军的首级,您打算怎么办呢?”

樊於期仰望苍天,叹息流泪说:“我每每想到这些,就痛入骨髓,却想不出办法来!”

荆轲说:“现在有一句话可以解除燕国的祸患,洗雪将军的仇恨,怎么样?”

樊於期凑向前问:“怎么办?”

荆轲说:“希望得到将军的首级献给秦王,秦王一定会高兴地召见我,我左手抓住他的衣袖,右手用匕首直刺他的胸膛,那么将军的仇恨可以洗雪,而燕国被欺凌的耻辱可以涤除,将军是否有这个心意呢?”

樊於期脱掉一边衣袖,露出臂膀,一只手紧紧握住另一只手腕,走近荆轲说:“这是我日日夜夜切齿碎心的仇恨,今天才听到您的教诲!”于是就自刎了。

故事就这么简单——你需要用到我的人头?拿去。

在这之前,燕国的老隐士田光被燕太子丹请求去刺杀秦王,田光自认已经老了,于是介绍荆轲给太子丹。太子丹叮嘱他,此事大机密,绝不可泄露。

田光跟荆轲说明此事,荆轲也答应之后,田光就说:“我听说,年长老成的人行事,不能让别人怀疑他。如今太子告诫我说:‘所说的,是国家大事,希望先生不要泄露’,这是太子怀疑我。一个人行事却让别人怀疑他,他就不算是有节操、讲义气的人。希望您立即去见太子,说我已经死了,表明我不会泄露机密。”田光说罢,就刎颈自杀了。

故事依然简单——要刺杀秦王,是国家大机密,我一定守秘,别担心,我这就自尽。天啊!这是多大的自由意志力才能做得到啊!他们都不是被逼迫的,都不是屈于形势的,纯粹是自愿的!纯粹自愿地用生命——立刻亲手结束掉自己的生命——来表明自己的心志,或来让他人完成使命!这种自由去死的力量,是那些宣扬自由去快活的人能比其千分之一的吗?这种自由去死的力量,是那些高举自由主义大旗巧取豪夺、限制别人却宽容自己的人能比其万分之一的吗?

为了崇高目标而马上用自己的生命去表明心志的这个自由力量,是中国古人传衍几千年下来而不改的终极价值观!这种终极价值观,平时无须宣传,必要的时候,用一次就够了!拥有这样的终极价值观者,可以是武将侠客,也可以是文人大儒。

明朝朱棣造反,推翻惠帝之后,自称皇帝,大臣方孝孺拒降,自愿被灭“十族”的惨况,就让500年来的读书人每念及此莫不泪湿满襟。

今天就继续说说故事吧。

一般人根据父系,有“九族”,即“高祖、曾祖、祖父、父亲、己身、子、孙、曾孙玄孙”。另一说法是父族有四,指姑之子(姑姑的子女)、姊妹之子(外甥)、女儿之子(外孙)、己之同族(父母、兄弟、姐妹、儿女);母族有三,指母之父(外祖父)、母之母(外祖母)、从母子(娘舅);妻族有二,是指岳父、岳母。反正,不管是前面的九族,还是后面的九族,杀光这些亲属,那是多么恐怖的事!

此事经过大约如下:-

明太祖死,惠帝(惠宗、建文帝)即位后,重用主张“正统”的大儒方孝孺 。燕王朱棣造反,惠帝派兵北伐,诏书檄文都出自方孝孺之手。1402年五月,燕王胜利进京,文武百官多见风转舵,方孝孺则拒不投降。但是,他实在太德高望重了,当初,为朱棣谋划“靖难之变”的佛学大师姚广孝就曾经告诉朱棣说,南京城攻下之日,方孝孺一定不投降,希望不要杀他,杀了方孝孺,天下的“读书种子”就灭绝了。朱棣答应。

朱棣坐上金銮殿后,指定方孝孺写即位诏书,意图收编,因为,方孝孺是最忠于建文帝的大臣,又是名满天下的大儒。

朱棣说:“诏示天下,非得由先生您来起草不可。”但是,方孝孺把笔掷到地上,边哭边骂道:“死就死了罢,诏书我绝不能起草。”朱棣怒,警告“诛你九族!”不料方孝孺顶回去,“诛十族又怎样!”结果,不但被杀了九族,还从学生、朋友那里凑足“十族”,总共杀了873人(一说847人)。方孝孺与弟弟,更是被凌迟至死的,时46岁。

在方孝孺之前大约1140年之前,“竹林七贤”的精神领袖嵇康,也是在荣华富贵与忠义信念之间选择了一死以保信念和名节。

嵇康不仅学问大,是个文学家、道学家、玄学家,而且是个音乐家,样子英挺俊秀,能文能武,会打铁铸剑,誉满士林,但是,其时司马昭之心已经路人皆知了,做为曹操曾孙女的丈夫,嵇康始终拒绝在司马集团下当官,不论司马昭如何拉拢,狂放刚烈又爱仗义执言的他,不干就是不干。最终,司马昭当然不能容他。

据记载,在临刑之日,洛阳城3000太学生集体跪求司马昭大将军赦免嵇康死刑,司马昭不为所动。而嵇康神色不变步入刑场的时候,看到还有时间,让哥哥带来他的琴,弹了一曲当时名曲《广陵散》,随后从容就刑,还不满40岁。

嵇康非死不可吗?不是的。他的“竹林”朋友山涛就在司马麾下当官,还特地要把官位给他,却被嵇康写了一篇“绝交书”公告了天下,故意惹怒司马昭。但是,嵇康临死前,却又把儿子托付给山涛,归顺司马,而这个儿子后来也成了司马晋朝的赴死忠臣。他这一个后人不解的举动,其实恰恰说明了他选择的死亡,是一个多么自由的抉择!如果他的儿子也能在司马朝中当大官,他有什么不可以呢?但他就是不干!

嵇康和方孝孺面临的都是一个自由的选择:继续荣华富贵,还是死亡。他们都选择了死亡,选择了忠于自己的信念。这种自由的意志力,是短短几百年来一改再改三改四改的Liberalism所能相比其千分之一、万分之一的吗?香港的废青,蒙头蒙脸拿钱打砸烧之后,就到后方享用幕后金主安排的小妹;台湾的“太阳花”,帮民进党闹事推翻国民党的政府之后,就纷纷当些小官小跟班。我遥想嵇康、方孝孺,再看废青、“太阳花”这些孬种,整天高举自由大旗,其实不都是彻头彻尾的不要脸吗!(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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